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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話:僕を殺せ(杀了我吧)

第十六話:僕を殺せ(杀了我吧)

“你,你要干什么!?”迎奇心中一紧。

抗灵缓缓走来,俯下身去,一只右手抬起迎奇的下巴,仔细端详起来。黑瞳中映出迎奇略显紧张的脸,久久不散。

“我很喜欢你们人类的瞳子,十分漂亮。”抗灵语气温顺。

“你们人类?你不……”刚要反问他难道不是人?一想起刚刚所见的黑气,一句话又咽了回去,改口道:

“你有什么企图?”

“企图?没什么,只是想到自己未来的领地随便转转,顺便带一个淘气的兄弟回家。”抗灵一边说着,把迎奇的脑袋扔到地上。

“我很讨厌被打断,刚才说到哪儿了?哦,说到你们的瞳子!那真是美得让我窒息。你知道吗,那里连着我们出生的地方。”

抗灵直起身来,转身踱步屋内,手掌摸向腰侧的玉鞘。

多亏这段时间对知秽的学习,迎奇识出了秽气,缚住双手的绳子时紧时松,挣扎之间,犹如被力道箍住,也是秽气一类。于是掌心内按平日所学,渐聚清气,想要挣脱。虽然对他的话不感兴趣,只觉是疯话,但为了尽可能拖延些时间,只得胡乱接茬儿了

“出生?什……什么意思?我生了你?”

“没错,你们生了我。”秽灵缓缓转身,面向迎奇,脸上浮出微笑。

“想过吗?秽气为什么要涌向刀冢?刀师为什么要保护刀冢免受秽气?”

迎奇倒是从未想过。他只知自古以来刀冢便有规矩:清秽不相容。清之仆为刀师,秽之象为秽兽秽灵。所以双方也必不相容。

抗灵看着迎奇呆呆的神情,冷笑一声,转过身去,继续说道,

“生出我们的是你们,我们想回家,你们却不让。现在你们有苦头吃了,因为我们太多,你们却太少。”

迎奇虽不明所以,但双手已经可以自由移动,心中暗喜,将刚才所想脱口而出:

“清秽不相容。”

抗灵听到这句话,转回身来,对迎奇说:

“很好!迄今为止,对我说过这句话的只有两人,你是第二个。不过话说回来……”盯着迎奇的眼睛突然闪出异样的光,抗灵仿佛在回忆什么,

“你们两个……还真像!可惜了那个人。”抗灵一边说着,一边摇头。

这些话似真非真,似假非假,迎奇不及细想,自忖斗不过这秽灵,便依旧装着被缚的样子。打算看他下一步打算,随机应变。

“你不要这么瞪着我,我也很不舒服嘛。”抗灵坐到一旁,

“小兄弟不用紧张,我杀人要看兴趣。你小子走运,我现在正好没什么兴趣。再等一阵子,我便带你去做那笔交易。进展顺利的话……你就自由了。”

迎奇不禁暗想“要是不顺利呢?”嘴上却没问,只是等着机会,让自己随机应变……

却说楚明重伤在身,一连昏迷数日。这期间迎奇一直失踪。刀塾内相应地加强了警备。几乎所有学员都会按照排好的时间轮班守在观脉楼外。不过除了少数几人,几乎没人知道自己守着的人叫楚明。也只有这少数几人,可以在观脉楼内守御。

这日正值傍晚,观脉楼前恰能透过空荡荡的巨门,看到远处半落的夕阳。危刃双手抱刀,靠在观脉楼的木柱上,打了个哈切,很是无聊。

他不知道自己怎就成了看门儿的?他危刃可不是为看门儿才来刀冢的。和其他因避难涌入这里的异地人不同,危刃一开始就是主动来的。他发誓:要成为这里的刀主。

为此,他先要打遍刀冢的高手,服人心。而在他的挑战名单上,楚明刚刚被划去。另一个“大名鼎鼎”的人物——绯华,便是下一个。

危刃望着远天紫霞,带着不愉快的疑问,想起自己那些黑历史。

他确实不算正派刀客。在宗政府的通缉犯中:他危刃要数乙等大犯了。这可仅次于甲等的天启。要不是赶上特殊时期,刀塾开了特赦令,危刃恐怕还在亡命天涯。

不过他自信本人比正派还要正派。丧命他刀下的人都为富不仁、为虎作伥。可无论何种身份,危刃照单全收……他对自己的刀,有自信。

在边地,除了秽兽食人,更有匪类、强人出没。因而锻炼出危刃异常纯熟的刀技。不像刀师一样有刀魂定契,不像武士一样有正门传承。危刃的刀是在一次次拼死博命中练下的。

危刃不信法,因为宗政府的臭法律只能用在他这样的人身上,所以他要自己创法,创法的工具,便是他手中这把刀!他手中有两张纸,一张就是那挑战者的名单;另一张,便是他认为十恶不赦的恶人。这两张纸上的人,最终都要这把刀来解决!

“喂——说你那!”

一个女子的声音飘入耳朵,切断了危刃的思绪。于是危刃黝黑的瘦脸阴阴一沉,眼睛瞥向另一处木柱,那里站着他的队友,威华。

危刃眼中映入一个显得十分早熟的女子,体态婀娜。散乱的黑发披泻双肩,银瞳正显出一丝愠怒。

唯独对面这个人,危刃内心深处有种无可奈何之感。一来他们二人从边地打到刀冢,始终未分胜负,这使危刃有所忌惮。二来他危刃只身浪迹天涯,本是逍遥!但自从遇到这家伙,似乎被死死套住了,走到哪儿都能碰见她。

没想到进了刀塾后又被分进了一个组!

这样一想,心气不顺,冷冷回道:

“你说什么?”

“我说——要不要在这儿比比,”威华一边说着,一边敲了下手中刀鞘。然后一双大眼睛瞪着危刃,似乎很期待。

危刃摇了摇头,无奈地说:

“你个女子家,怎么只知刀剑!”

危刃嘴里说着,心中浮出初见的情景:

那日也是这样的黄昏,边地沙漠中,他们分立落日两侧,在黄沙上投出瘦长身影。当时的危刃实在不敢相信一个女子竟会有如此干脆、凌厉的攻击,他一时愣在风中。

过了不知多久,透过头顶斗笠的纱布和阵阵黄风,危刃注意到对面刀光突闪!急忙格刀接招……

咯咯吱吱地的声音从两人之间传出,想不到她竟会和自己拼力气!?危刃内心又是一惊,猛地发力,推开对方。

“我危刃不欺负女人,你走吧,叫个能打的差役过来。娘的,宗政府没人了么!派个女的来追老子。”

危刃冲来人大喊。

当时的危刃已是“久负盛名”的大犯,宗政府屡派高手追剿,都被他打得落花流水,直到威华的出现。

“危刃阁下,在下只愿与阁下一决胜负,若败,任由阁下离去;若胜,还请阁下答应在下一个不情之请。”威华从容应道。

“又来了!”危刃暗忖……他一听这话,心里就腻得慌。大大小小不下百余仗,每个来追他的差役都是这话,什么“败了任由处置,胜了请受……”危刃特烦这些武士固成定式的客套话,什么不情之请,不就是逮我进牢吗?婆婆妈妈的。既然你这么不识相,就让你吃点儿苦头。

危刃一边想着,一边抽刀出鞘,更不答话,欺身接战;威华从容有度,稳身提刀。于是落日沙间,刀光星闪。二影交颤,犹如魔舞。转瞬之间,百招已尽。危刃虚晃一招,纵身跃出交刃之地,于是二人再次分定风中。

一阵西风吹过,微沙掠地,幽吟苍凉。

不知不觉间,刚才尚且半落的夕阳已经只剩个头儿了。

“咕噜噜……”

危刃用手捂了捂肚子,心念电转,“算了,这娘们儿太难缠,这次饶了她,先填饱肚子再说!”于是脚下发力,驾风而去。

从那天起,危刃就再没甩掉这个“娘们儿”。

想到这里,危刃不禁长叹一声。威华见危刃没兴致,便又在一旁望天。此时忽闻一声长叹,又看向他,只见对方也看着自己,但表情甚是无奈,危刃缓缓开口道:

“威华姐姐,不不,威华阁下。你看你追一个犯人,何必跑这么远,背井离乡的?你放心,对你们这些出来剿我的人,宗政府不会太严厉的……那些过去被我踹回去的哥们儿,现在不也挺好不是?前些日子我来刀冢时还看到他们活蹦乱跳的那。有什么大不了的?你何苦劳心费力地追到这儿来?”

威华眯眯着眼,微笑道:

“何苦?不苦,与阁下比刀,苦什么?”

危刃看着她,只觉得后颈奇冷,干脆转过头去,一句话不说了。他知道“女人心,海底针。”

“话说回来,阁下又为何非要到这儿来呢?在边地逍遥自在不也很好?”

听着威华挑出的话头,危刃依然一言不发,心里却暗自答道:

“为了过去,我必须来这里……不,准确的说,为了过去,才有如今的我。”

威华看着沉默不语的危刃,怂了怂眉毛,便恢复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,继续望天。

此时,在观脉楼内,楚明正逐渐睁开模糊的睡眼,先看到高高的灰色天花板,然后不远处依墙而坐的绯华……他猛地坐起身子,大口喘气,惊醒了昏昏欲睡的金发少年。

楚明记得自己在熔坛心界里看到破刃迅速逼近若曦,内心顿感焦急,然后眼前一花,便被云若曦捅了一刀,不禁摸向腹部,顿感一股火辣辣的刺痛。于是眉头一紧……恰巧瞥到床边那把破刃刀,一时陷入沉思。

过了一会儿,绯华抱着拂晓刀慢慢站起,突然听到楚明嘴里极其清晰的飘出三个字,

“杀了我吧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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